试论民间剪纸的版权主体及版权享有

民间剪纸是劳动大众根据自己所在域群的审美倾向和自己的生活感受与体验，在特定的仪礼与生活活动中，以剪刀为创作工具、以纸张为创作载体的艺术作品。由于民间剪纸的功能主要是用于有关仪礼上的装饰，目的是为了充实仪礼氛围、愉悦大众生活，其一般都随着仪礼活动的结束而逐渐消失，既没有人有意识地将其作为艺术品在不同的域群中进行交流，也没有人有意识地将其作为艺术品而珍藏，因之，不仅剪纸的创作者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剪纸具有版权，就是一般的版权研究者对民间剪纸具不具有版权？民间剪纸具有哪些版权主体？民间剪纸的版权主体如何享有版权？等问题也不甚明白或重视。为此，本文试对民间剪纸的版权主体及版权享有情况作一探讨（本文的民间剪纸系指哪些在各种传媒上发表和在展览馆展览的具有艺术性质的作品，在市场上作为商品属性销售的民间剪纸不在此列，对此有另文进行探讨）。

一、民间剪纸的版权主体
1．域群主体
根据考察与调查，在我国广阔的地域中，几乎都有劳动大众用于自娱自乐的民间剪纸。综观这些民间剪纸，我们可以发现，不同地域的民间剪纸在内容和艺术特征上具有不同的地域特点，不仅不同省域之间不同，如广东的民间剪纸与贵州的民间剪纸不同，陕西的民间剪纸与浙江的民间剪纸不同；就是同一省域之内的不同县域之间也不相同，如同为胶东的蓬莱、龙口、莱州、福山、宁海、荣成等地，其剪纸内容与风格也各有自己的地域特点[1]。那么，民间剪纸的这种地域性特点是如何生成的呢？我们认为其生成的原因有两条：其一是民间剪纸的创作目的。文化生成法则表明，不同地域的生活环境往往会催生与铸就人们不同的精神生活方式和审美追求，因此，任何一地的仪礼活动都包涵有当地独特的文化内容。
一般来说，一地的民间仪礼活动具有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仪礼活动与其他地方大同小异，一种情况是本地独有而他地所无的。文化心理同时表明，哪些“小异”与“独有”的仪礼内容，往往是本地人最为张扬与强化的内容。由于民间剪纸是为一定的仪礼活动服务的，所以，民间剪纸的题材内容、表现方式就必须符合一定仪礼的需要、符合一定域群的审美倾向，这种仪礼需要、审美倾向虽具有人类与民族的普遍性，但更多的则要符合一定域群的文化要求。其二是民间剪纸的传承方式。民间剪纸的传承是一定地域内的集体性的口传心授，具体表现在四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传承场合的公共性，即农闲时上辈或同辈女性在庭院、堂屋或广场上的传承。第二方面是传承人员的集体性，即农闲时，一群年龄不同、剪纸技能不同的女性间的切磋与指导传承。第三方面是训练方法的程序性，即一般是先用煤油灯熏个样子临摹，再用指甲盖或剪刀划印，再进行独立创作。第四方面是传承内容的程式性，即对剪纸的技法和一些创作思路、套式、纹样乃至歌诀的传承。如“要先剪个大样”、“大样要有神气、有势”；如佛山剪纸的色彩口诀：“若要熠，蓝衬白”[2]、孝感的技法口诀：“茎如花线叶圆润，花心突出破功严，虫鸟眼睛要认真，刀法流利见功能”[3]。这种传承过程其实就是传承人集体智慧展示和发挥的过程，在这种过程中被传承人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所在域群的民间剪纸者智慧成果，从而在剪纸的题材、形式、程式上显现出地域性特征。据此，我们认为，一定的域群是民间剪纸版权享有的主体之一（这里不使用族群而使用域群，是因为民间剪纸虽然不同民族具有不同的特征，但地域特征则更为显著与相异，故以域群称之）。
域群作为民间剪纸版权享有主体之一，其享有的权利一般来说有精神权利和财产权利。精神权利主要体现在应在作者名前署上域群名。财产权利主要体现在报酬的享有。
2．作者主体
民间剪纸虽是传承性的民间艺术，但是，它并不是对传统纹样的简单复制，而是寓含了剪纸者一定的创造性劳动。正是有了这种创造性的劳动，才有了民间剪纸的发展与变异，才有了一代又一代的民间剪纸艺术家，才使得民间剪纸具有了保护的价值。
事实表明，并不是生活在同一域群的、经历过相同传承的人都能成为民间剪纸能手，能够为人所称道的往往只有几个人，这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为什么会成为剪纸能手，大抵因为她们“大都有一定的本地区文化修养，有较扎实的造型、色彩、构图的能力。他们会唱民歌，会讲神话典故、戏曲故事，甚至会某些民间医方，顺口就能诌出几句富有哲理味的民谚。”[4]更主要的是她们在剪纸中赋予了她们独特的审美情感和创造精神。这种审美情感和创造精神形成的原因来源于三个方面：一方面是不同的生活阅历。生活是创作的源泉，经历是人生的财富，不同的生活经历往往会孕育出不同特点的剪纸能手。 “以陕北的巧手张林召和王兰畔为例，二人相距不过百里，年龄相近，风俗习惯基本一致。张林召幼年家中富庶，喜看戏听书，受过封建中产阶级礼教的训育，但在经历了人生的巨大磨难之后，变得性格忧郁、孤僻、不善言谈，对人生多唯心思想，相信天命。她说自己剪剪纸是为了‘能忘掉乱七八糟的事’，创作过程中急于通过情感的泻流，平衡自己内心的焦辣苦痛与外在的含而不露之间的矛盾。王兰畔觉得‘人活着就要忙忙活活，这样才快活’，对人生和世界没有过高的奢望，而重视自身对社会的贡献。其性格开朗活泼，直爽豁达，自信要强，任性好动，又往往不拘小节、丢三落四，属于‘知足者常乐’的类型。她剪花是因为‘干别的没大本事，就能铰个花花，铰起花来心里就美美的’，可见其内心世界有着强调自我价值的愿望。她们的作品中，都有着个人形象和心灵明晰的影子，可谓‘画如其人’。”[4]一方面是不同的艺术禀赋。人的天赋具有一定的差异，这是不争的事实，能够成为民间剪纸能手，其往往具有一定的艺术天赋。如山西著名剪纸艺人张民锦的设色就有与众不同的独到之处，他认为色彩要“既艳丽又调和”、“寒暖相间，浓淡相依”，“先暖而后寒，先浅而后深”[5]。一方面是不同的创造能力。艺术贵在创新，民间剪纸能手虽传承了民间剪纸的题材与表现方法，但往往却在传统的程式中寓涵着一定的创新因素。如山东莱阳的刘喦，“他搜集民间剪纸蝴蝶不过十几种图案，但他却能由此起步，千变万化，层出不穷，十多年间他竟剪成了两万只蝴蝶，这两万只蝴蝶又没有一只是重样的。”[6] 这些不同的人生经历、生活背景、天资悟性，铸就了不同风格的剪纸能手与不同的剪纸风格与特点。如“张林召（陕西富县）的作品用线顿挫苦涩，常常突破时空的限制，表现形象完整的概念。曹佃祥（陕西安塞）的作品老辣凝重，拙中透巧，内部多装饰又不致琐碎。王兰畔（陕西洛川）的作品黑白分明，节奏感强，运剪干脆利落，不拘小节。祁秀梅的作品线条畅快，如同游丝，画面有扩张力，喜用象征手法表现神秘的境界。王九九的作品表现生活情趣的内在含意，指向生命的主题，人物形象俊美可爱。段月英的作品气氛活跃，动感强烈。齐绣花、新寨婶的作品用线纤细，疏密得体，灵巧优雅，又不失单纯朴实。程建礼的作品用线果敢应变，大刀阔斧，粗犷中含细微。王桂英、韩怀启的作品活泼明快，充满力度，外型严整，对比强烈，有如木刻。赵景安（河北三河）的作品刻工精细，形象传神，擅运用暗刀技法，使画面丰富灵透……”[4]这些不同艺术风格的形成，就是她们创造性劳动的结果。因此，民间剪纸的作者是当然的版权享有的主体之一（在我国民众生活中，有关民间剪纸的版权享有是以变形的形式表现的，如对剪纸的夸赞性品评和主人对剪纸者的谢意，就是剪纸者的精神权利的获得；在我国出版实践中，有关剪纸的版权是以署名的形式体现的，如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12月出版的《阜阳剪纸》在单幅作品后署名，江苏美术出版社1954年出版的《张永寿剪纸集》，则以剪纸者的姓名命名，是剪纸者精神权利的获得）。
剪纸作者作为版权享有主体之一，其享有的权利一般有精神享有权利，即署名权；财产享有权利，即报酬的享有；作品的所有权利，即对作品的处置权和公开发表时的授予权、维护作品的完整权。

二、版权享有度
由于民间剪纸具有传承性和传承中的创造性的特点，因此，民间剪纸的版权应由域群和作者共同享有。但是由于两者的智力劳动不同，两者的享有度自然也不同，一般来说，对其版权享有应作如下分配：域群享有20%，版权享有人由“国家授权文化部门代为行使，且其保护期不受限制”[7]；剪纸作者享有80%。

参考文献：

[1]山曼，柳红伟.山东剪纸民俗[M].济南：济南出版社，2002.
[2]林明体.佛山民间美术[J].民间工艺，1984，创刊号.
[3]孝感剪纸[J].工艺美术学报，1981，1.
[4]吕胜中.再见传统：4[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
[5]剪纸艺人张民锦[J].山西工艺美术，1983，2.
[6]李克宁.山东民间剪纸能手：33[J].民俗研究，1996，4.
[7]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法：草案[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