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木、大漆、棉麻） 路凯 康佳悦
原本，人工智能与传统手工艺是两个毫无交集的学科，一个是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一个是传统文化的坚守者，两者之间的碰撞会发生怎样的结果？随着科技发展，人工智能发展迅猛，日益成为引领科技进步、推动产业变革的新引擎，将深刻改变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并成为新一轮国际竞争的焦点。不久的将来，人工智能或将改变人类现有的产业结构，新的生产力或许不再依靠人工，在如此的趋势下，人工智能能否为传统手工艺带来颠覆性的创新？手工艺与人工智能能否并存？传统手工艺还能否坚守自己的阵地？这一系列问题都值得我们深思。
从目前的趋势看，人工智能在教育、医疗、无人驾驶、电商零售、个人助理、家居、安防等多个领域都有广泛应用，且存在着巨大的提升空间，成为当今时代最强大的生产力。人工智能引入传统手工艺领域的探索和研究还处于初级阶段，尚无成熟的例子，但这并不能表明将来的人工智能与传统手工艺之间毫无交集，当我们周围的事物被人工智能覆盖后，传统手工艺不可能完全不受它影响，但也不可能完全被人工智能替代。两者之间必然是既有竞争又有融合。
首先是竞争。一方面，传统手工艺在创作上追求“不可复制”性，因此，在制作过程中是排斥人工智能参与的。“纯手工”制作也是一些传统手工艺者坚守的阵地，而大众似乎也认为“纯手工”制作的工艺品更具有“价值”，这种认知无形中为人工智能的介入增加了阻力。
另一方面，人工智能作为颠覆性技术，无疑将会给传统手工艺带来很大的冲击，人工智能的渗透将会改变传统手工艺从制作到经营的固有模式。比如，当人工智能介入一些规模化、产业化的传统手工艺后，将大大节省劳动力，从而会导致大批手工艺从业人员失业，一些靠“小作坊”为生的传统手工艺有可能面临淘汰出局的局面；同时，人工智能在数据搜集、模拟人脑进行设计方面的强大功能也将会对传统手工艺的设计创新活动产生重大影响。
然后是融合。传统手工艺与人工智能虽然是不同阶段出现的社会产物，发展背景不同，一个是农耕社会的产物，一个是科技社会的产物，但两者并非是对立关系，而是相互促进、共生共荣的关系。一方面，人工智能促使传统手工艺寻求新的发展。另一方面，传统手工艺和工匠精神也是激活人工智能设计的灵感来源，人工智能的发展也必须从传统中吸收养分，依靠工艺的革新、技艺的提升，促使传统手工艺在融合人工智能的层面上发挥作用。
虽然传统手工艺人向来坚持纯手工制作，排斥机器的介入，但在高新技术日新月异的时代，传统手工艺技术也在不断地更新、进步，尤其是一些规模化、产业化的工艺，要坚守住纯手工的底线似乎很难。比如在陶瓷生产中，市场大批量的需求导致陶瓷生产的规模化和产业化，尤其是景德镇、德化地区的陶瓷产业，分工极其细致，从原料配方到拉坯、装饰、烧制成功，每一个环节都各自成为一项产业。市场的竞争使得每一项产业都离不开高科技，比如，为提高瓷器胎质的密度与白度，利用高科技手段进行原料配比提纯；机器拉坯时，用电脑控制窑温更是已成常态，与手工拉坯、柴窑烧窑相比反而更具优势，而且更加环保；其他手工艺行业，比如刺绣、年画等，也有类似的情况存在。也就是说，在高科技时代，大部分手工艺都难以脱离现代科技的影响。
尤其是在手工艺的设计创新上，人工智能会模仿、延伸和扩展人的智能，实现某些机器思维，在学习了以往传统手工艺经验的基础上，人工智能会自动实现设计这一环节。比如，清华大学未来实验室高峰团队研发的“道子智能绘画系统”，就是人工智能与艺术相互融合非常成功的例子。实验者通过人工智能技术研发出来的“道子”在学习大量国画名家作品后，创作出了极具风格的国画作品。这一实例为未来的人工智能与传统手工艺的融合提供了可行性思路。而现实中，清华大学未来实验室也正在朝着将人工智能引入传统手工艺设计与制作这一方向上努力。
传统手工艺离不开设计，设计是工艺制作的关键因素，也是人工智能与传统手工艺交叉的领域。传统手工艺作为一种技艺，自发明之初就集设计与制造为一体，注重“以人为本”，提倡“重己役物、致用利人”。
人工智能与传统手工艺的观念是一致的，不仅要满足人的需求，同时要体现人的情感，考虑人的行为模式。“传统设计”创造了农耕文明，“现代设计”推进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气化和信息化，“创新设计”在第三次工业革命浪潮中，将会引领以网络、智能化和绿色低碳可持续发展为特征的文明走向。毋庸置疑，传统手工艺生产创造了独特的情感形式，并在作品中烙下了自己的生命印痕。但传统手工艺作为人类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必然要服务于它所生存的时代，受时代的影响，创造出带有这个时代情感、美学观念的器物。几千年以来，不断有新的工艺产生，也有古老的、传统的工艺在消逝，但能在历史的进程中留存下来的手工艺必然是与时俱进的优秀作品。在即将被人工智能覆盖的时代，传统手工艺也必将受其影响，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品质。
坚持手工没有错，人工智能也并不可怕，关键是要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合理地开发人工智能在传统手工艺领域的应用，既要保持住传统手工艺的“核心技艺”，又要发挥人工智能的强大优势，为传统手工艺提供便利，在良性的竞争中相互融合，创造出符合时代风尚的作品，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下去，传统手工艺才能突破茧缚，打造出更好的未来。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
